迟野南风.

有风自南,翼彼新苗。
一个写手。

中原陆沉

果然考试使人疯批啊呜呜呜,一个月内连着考两场大考,谁受得了(泪目

是个BE哦,注意避雷

历史废,历史背景如果不精确的话请原谅我ww



“爱情其实也不过如此,”陆沉在日记里这样写道,“没得到的时候总苦苦追寻,尝到了也不过就那么个味道。”

他陆沉的爱情是什么味道的,是搁在晴焕玻璃格子橱窗里的孔雀蓝遗址,是浸在蛇身人面黑陶罐子里番石榴香的肉欲,还是翻遍高低崎岖木书格架也遍寻不着的一枚戒指。

十七年前热得流汗的盛暑,雾气把上海熏蒸得像一座珵美的废墟。他像个罗马斗兽场上给扔出来的败卒,站在街尾,严子林的名字就在嘴边打转,太阳把声音拉得黏热,隔着层蜂浆一般,堵住他的声口。他究竟没有喊,打败他的那头野兽还是头也不回地上了渡轮。他站在街口输得彻底,整个地就像给扔进了福尔马林一样苍白。

他后来写日记,写到严子林便掩过不提,一笔一划都像在心上割肉。


陆沉不知道的是,严子林那时候怀了枪【救命】伤,痛得近乎休克,几乎夺走他大半条命,乘了船远渡重洋休整,耳膜里头尖刀般划过的全是陆沉喊他的名字。

浅笑的,哭腔的,严厉的,温柔的。

可惜听不到了。他想,他怎么就不能在渡口喊他一声,哪怕是震怒的也好。他怎么忍心一下都不挽留就让他上了渡轮。


三年后陆沉死在台北,孑然一身,木书格子架上那个天鹅绒湖青布面的戒指盒子终于还是找到了,按他遗书里交代的沉了海峡。住在厦门街,催促归乡的春雨落了二十年,与包含严子林的记忆几乎等长。直到他五八年去世还是没能回大陆,名字就像谶语,中原陆沉,压在心脉上。他死于心肌梗塞。

严子林比他死得早些,因为枪【求放过】伤和其他后遗症。美国檀香山,异乡的海岸,没有四季,不像中原。


陆沉还记得他们初到上海,合租一间屋子,假扮的是兄弟。他体弱便做个潦倒的教书先生,严子林便无限制,贩夫走卒,西装革履,只是虎口处的薄茧骗不了人。

他记得有天难得的休息日,约好一同去玛丽埃德林的店里打戒指。偏下了大雨,海上起了台风,雨瓢泼得简直像从地上涨起来,微白芦草,琉璃森林,人走在其间简直要迷路。叫不到黄包车,只好两人打一把雨伞,仍旧去了。进了屋身子湿了半边,埃德林小姐大呼小叫不让进门。

玛丽埃德林小姐是个中德混血,高大的骨架,长方宽阔的马脸,淡黄的细鬈发堆在肩上。二十八岁仍旧是个老小姐,守着一家逼仄的珠宝店营生。

冷白雪亮的电灯光底下,帝青的绒面布上托着一双银质戒指,钮成弯曲的藤蔓形状簇着手指,那样温柔缱绻,恍恍然给陆沉一种开不到明天一样的末日之感。雪亮的灯光照得眼晕。

就要这一对,严子林说。

一人一个湖青天鹅绒布面的盒子,戒指收进盒子里。

兵荒马乱的年月里到底不适合说爱情。严子林俯在陆沉耳边轻声吐气,等到沪战结束,一定亲手给他戴上戒指。

玛丽埃德林在柜台后边咬着唇发笑。猩红的口脂沾在门牙上。跟柜台里摆的猫眼石一样的瞳仁,深不可测。

外面的雨只管滂沱,只好朝埃德林借宿。小阁楼的电灯昏黄,只有一张床,货架倒是高低错落,如同野海中孤伶的山岛。陆沉在床上睡,半夜起来咳嗽,见一点如豆的火光闪在山岛之间,树枝横斜,鬼影叹息。陆沉胃里划过一阵恐怖,挣扎着吐出一口痰来,方认出是严子林青黑憔悴的影子,隔着一整片山海,望不真切。


陆沉的工作主要是搜集情报,严子林则是拿枪【防pb】。

上海的冬天不下雪,但湿冷得砭骨,一簇一簇冰晶在骨缝里生长,坐久了便听见自己心脏冻结的声音。十七年前那个冬天在陆沉记忆里格外晦暗,天地都汪在一蓬濛濛灰雾里,——其实他自己也不记得那是十七年前还是十八年前,后来翻找总部的档案才回想起那是三八年的一月。

一旦打起仗来时间就变得凝滞,日子像被封进一片纯白的蜡块里,有种在冰河底下隐隐流动的安宁。——那也只是对普通的百姓而言。每次陆沉裹着大衣走在街上,看着因为新年将近而忙忙置办年货的老少男女,总从心底里油然而生一种嫉妒。

真好,他想。他们不用背负着什么东西,一直往前倥侗地活下去。

他的生活就是河上盖着的那层脆弱的薄冰。


他给严子林提供的情报几近精准,可是就那一次,他情报上提供的时间早了一天。就早了那么一天,严子林夜里回来,脸上几乎给冷汗打湿了,颤抖着手点火去烧电报纸。他低着头不敢觑他声色,帮着销毁信纸和密码本,一股浓重的血【lof你是好人】腥气从严子林的呼吸间弥漫开来。

严子林挟着他逃往玛丽埃德林的小店里避难。奔波在昏沉焦黄的小巷里,脏污的雪上还残留着前夜烧尽的爆竹红纸,他瞥见人家后门上被北风刮落一盏的红灯笼,忽然就觉得严子林好像一只候鸟,无休无止的迁徙和奔忙。

玛丽埃德林见到他们没有预料中的惊讶,陆沉才知道埃德林算是另一条支线上的人。珠宝店永远惨白的灯光衬得血【咳咳】迹格外刺眼,埃德林小姐给严子林做了简易急救,他始终没开口,但陆沉从他的表情中读出一种情绪,那是深深的疲惫,陆沉心上就像被戳了一刀。

那时候他们都还年轻,没能拥有刀枪不入的深厚武功。

严子林上楼睡床,他在楼下吸烟,彻夜不眠。窗外起了大风,把窗格吹开一道缝隙,一点火光握在手心里,孱弱得如同他们的前程。

人的真心大抵都靠的是信任两个字,一旦信任的神龛轰然化为齑粉,想来里面供奉的真心也再难保留。


三八年的盛夏,远远近近的蝉鸣在战后的上海照旧响起。严子林消失了半个月,在渡口与陆沉短暂相逢,但也是远远瞥见,溽暑的雾气里他形单影只得如同一个幻觉。

陆沉调往重庆,去玛丽埃德林小姐那里打点严子林的东西,埃德林告诉他,严子林什么都没带走,那半个月里只来过一次,像是忽然想起来的,脚不沾地,捎走了那个绒布盒子。玛丽埃德林这条线暂时还能自保。两个人在窗下对坐,默然不语,上海的深秋梧桐树叶已经落了,随风刷拉拉漫天飘零,对岸的山海都渺茫,笼在一片高邈薄脆的晴空里。


“严子林,”陆沉在日记最后一页试着写下这个名字,人已经老了,手有些发抖,“其实他的真名不是这个。”

他只知道他不姓严,姓晏。去查档案当然查不到他的,总部为防信息外泄,一开始就把他们这些人的档案全部销毁。后来他住在台北,跑了好多地方,查户口,对着老相片一张张看,依然没能查到这个人。

严子林。他留给陆沉的只有一段回忆,一枚戒指,一个假名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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