迟野南风.

有风自南,翼彼新苗。
一个写手。

【朱白rps】大寒(三)

时隔九天我又来啦,希望各位喜欢~走剧情了,希望大家可以赏个留言

前排表白@雨醉青蔷 太太,感谢铁蛋老师的鼓励与帮助。

前文走这里:【朱白rps】大寒(一) (二) 


他猛地站起来,打翻了桌上的一个茶盏。

茶汤顺着桌板木头的纹路一路蔓延,一滴滴坠落在地毯上,他知道那条茶色的痕迹会蜿蜒在他房里昂贵的米色地毯上,天长日久,成为一道陈年的污渍。也许几年后老仆清理陈旧的地毯时会看到那条褐色污渍,但目光只会匆忙地分给它一眼,连一声怨他吃茶不小心的嗔怪兴许都不会分给它。

只是那条褐色污渍太过显眼,正对着它的办公桌,不知好歹地匍匐在它眼前,就像一只没被彻底碾死的虫子,神经未完全失去对身体的控制权,腿还抽搐着做些挣扎的动作,当真是恶心极了。

他泄愤似的拿鞋跟狠狠碾在那条污渍上。褐色上覆了一层黯淡的灰,看起来不那么显眼了。他这才松了口气似的,后知后觉地发现身上出了一层薄汗,手也是湿冷的。

他打开烟盒抽了条烟出来,却并不点燃,只是夹在手指间发怔。

其实这种感觉并不是第一次有,在若干年前也有过这样类似于吃了苍蝇一般的恶心感,而且不止一次。他曾把出现这种感觉的原因归结于自己的懦弱无能,如今看来……

南方的兵线拉得太长,北方又迟迟不降,嘉陵江那边的胜算趋近于无,如此看来,就算是掌了军政大权这么多年,还是没办法做到……

他用颤抖的手扶正了歪倒的茶碗,推了推下滑的眼镜。

“那么就去会会他吧,”他听见自己低声说,声音苍白无力近似于哀求,“也不是什么坏事。”

“先生,你说我离他们口中的‘小人’,是不是还有些距离?”

……

“先生,你说世间‘小人’,该如何定义?”

“世间小人分很多种。一种奴颜媚骨,一种自甘堕落,一种背信弃义,一种道貌岸然。有人只占一种,有人则兼而有之……”

那时候约莫是清明,合该是上早课的时间,学堂外的白桐开了,下过一场雨,粉白的桐花湿漉漉地坠在枝头,草色烟光里,先生夹着讲义进来了。

他坐在学堂最后一排的角落里,听见师兄用清亮的嗓音问出那句话。

放学后。

竹林里似是三个男孩,其中两个大些的并肩站着,那个看着瘦小些的男孩在他们对面。三人似在争吵。

“你们不该这样,有伤风俗。”

“风俗?风俗是人定的,既是人定的,人也改得。”

“你们……你们……”小些的男孩涨红了脸,转身想跑,“我要回去告诉先生!”

其中一个男孩护住身后的男孩子,伸手揪住他的衣领:“回来。”

“放开我!我可是为你们好!像你们这样的,要是先生知道了,不要说是学堂不要你们,就是你们出来混,也没人要的!”小男孩使劲挣扎着,望身后啐了一口,“呸!下贱的乞儿!”

那最大的男孩听见这话,忽然冷了脸色:“你有本事再说一遍。”

男孩缩了缩脑袋,有些不服气,梗着脖子吵:“我说……我说你们是下贱的乞儿,浪荡的痞子!”

“啪”一个响亮的耳光甩在小男孩脸上,毕竟孩子,没多大力气,却也打得他身子歪向一边。

朦胧的泪光里男孩只看见两个身影嫌恶地瞥了他一眼,转身离开。

“真是废物。”他听见他们两个说。

“这是怎么了?”忽闻门口一声娇笑,一位女子身着旗袍狐裘,一扭身进了屋。女人原是南京一处有头脸人家的小姐,名唤孙瑶的,因家境败落嫁进江家——他们家——来做二奶奶的。

回忆到此为止。他见女人进来,勉强压下火气:“阿瑶,你怎么进来了,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。出去。”

那被唤作阿瑶的女子颇为不满地啧了一声:“我只听见里屋好大一声响儿,想是茶碗碎了,便想着进来看看老爷伤着没有。谁知老爷不认我这份情——战场上失利,又来找我一个女人发火,老爷真是好本事。”那女人也是水晶心肝玲珑窍,当年嫁进江府时就可见一斑,近日随他打了几天仗,局势也清楚了七八分。因道:“过来,我给你讲个好方法。既可解战场之忧,又可解你心头之恨——”

那日白宇欲离开朱一龙府上,朱一龙强留,白宇推脱不得,只好坚持睡在客间里。两人都是一夜无眠。五更天时狂风停了,随即下起大雪,清早起来积了满院的晶莹。

“也就是这样的一个雪夜,”白宇靠在窗口,呼出的白气在窗上结成冰花,“我和七位最亲的战友被围困在一个山沟里,没有补给,没有热源,没有医药,全部负伤。我们在雪窝子里被埋了一天一夜,我命大,被狼叼出来却没死,其他人……其他人都死在那座山上了。”

朱一龙垂眼没吭声,不知道是不是被勾起了什么往事,就听他继续说:“现在他们的坟还在,就在西北边关的青草坡上。我曾经有机会就去凭吊来着……只是前年那片土地被沙俄强占了,到如今,想去凭吊也没办法了。”

忠魂英烈,埋骨异国。

“这口气,不知你听了能忍下否?可惜了,”白宇看看窗外混茫的世界,惨笑道,“忍下忍不下,都无法改变国家积贫的事实,此生我是无缘见了。”

朱一龙抬头,眼睛倒映出外面的风雪,里面干干净净盛着一个他:“扶桑人的协议马上就要谈妥了。我们可以一步步来,先从东北开始,再到全国……”

“军长——”

“军长,王副司令在出关的时候,被扶桑人炸死了——”

“什么——?!”两人齐齐惊道。

“我也该走了,”白宇见状皱眉,披了衣服往外走,“叨扰一日,确也不好意思,断没有留的道理。只是——只是军长这协议,谈得真是妥啊。”

“白宇——”朱一龙抬手示意自己知道了,令报信人退下,自己向前两步,又觉不妥,只堪堪站住脚,叫住他,“外面下雪了,这把伞你拿去。待下次来,记得还我就是了。”

白宇站在门口瞅他两眼,张了张嘴又闭上,拿了伞走了。

路上他边走边想朱一龙昨晚跟他讲的话。他想起朱一龙说:“交易,不止有钱的交易,还有权的交易,更甚者还有命的交易……假如有人拿了人命跟你谈条件,你应不应?”朱一龙叹了口气说,反正他是应了的。接着又看看他,好像他本应知道什么似的——只是当时脑子太乱一时没绕过来——

这分明是说——他的命,是朱一龙换来的。至于用了什么条件,不用想也知道,自然是答应加入军政,自此不理中央事务,来到东北,一去十年。

犹如另一种形式的流放。

他忽然想起是有那么一天——

那一天他身着单薄的囚衣在牢里,隐约听见走廊尽头的脚步声和说话声。身上的伤还没好,鼻尖萦绕着挥之不去的血腥味,混茫的黑色的铁和头顶一线惨白的天光拉扯成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。忽然感觉脚步声到了他牢房门口,接着是铁锁弹开的喀啦声,有个人拉扯着他起身来说道:“你可以回去了。”

不对。也许是更早的时候——

更早的时候,他跪在那间办公室里,太阳穴被人用枪抵着。余光瞥见一片衣角,他知道朱一龙就站在外面。那时他被按倒在地上,听见他的软皮鞋跟踏在打了蜡的木地板上,一声,两声,越走越远。那时候他不知道朱一龙站在门口双目赤红,咬着拳头,因咬的太重流了血,后来为了救他出狱整夜整夜地睡不着。

这十年,他无时无刻不在思念白宇,思念支撑着失了信仰的他活下去,又将他的心放于烈火中焚炙,一寸寸凌迟,无时无刻不在生受来源于白宇自己的酷刑。

白宇撑着伞僵在雪地里,脑子忽然炸开一样的痛,似有千万只厉鬼高声啸叫,张开口却只能发出无意义的音节,痛得他几乎跪倒——

原来这十几年,他一直踩着朱一龙的脊骨前行,踩弯了他的一身傲骨,却还要嗔怪他奴颜婢膝。

他收了伞迎着风雪,发疯般沿来时的路跑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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